India！光脚走印度

光脚走印度
——摘自《世界》杂志
写在前面的话
有时候，人生就像做梦一样，眼睛一睁一闭之间，世界就变样了。
这个国家色彩斑斓无法比拟，却又不可替代。



人物介绍


Star Li，李馨怡，国际志愿者，曾任该机构新媒体公关兼中国区项目协调员。2013年4月至5月，赴印度参与国际志愿服务与文化交流访问。


当听说我要去印度做志愿者的时候，朋友们连番轰炸，劝阻我放弃这个疯狂的念头，家人更是电话不断，就连一向支持我、鼓励我去实践间隔年的greenway China的秦老师也劝我放弃。徘徊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的我几近挣扎。这个被世界张贴了太多标签的国度，隐藏在厚厚的面纱之后，用它的神秘与美丽一直诱惑和挑衅着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的我。这种巨大的诱惑最终战胜了最初的恐惧，我决心做好功课，如期动身。
提前三个月我便开始收集资料，做足准备。临行前，身边的外国伙伴们还为我量身编制遇险、防盗、出境等情景剧，不仅清扫了心理障碍，更增强了我此行的信心。
第一次乘坐国际航班，夹杂在各色皮肤各式面孔中间，我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有时候，人生就像做梦一样，眼睛一睁一闭，世界就变样了。飞机着落的一刹那，我的坐标就转移到了德里，转到了甘地机场，松软的条纹地毯，空灵的大厅拐角，男女的海报厕所，玄幻的佛教掌印，咖哩味的广播电台，体味浓重的络腮胡大叔……没错，印度，我真的来了。
特殊人群

在这里，一时间，微笑代替了语言。
教学资源极度匮乏的印度，一直倍受世界各国学者关注，它也是欧美青年做志愿服务的首选。我被安排参与当地的志愿教学项目Disabled School。与普通学校不同的是，这里主要是智障和聋哑的学生，也有一部分身体残疾的学生。我和我的搭档Dennis，一名荷兰高中毕业生，一起在这里教ABC、数字和一些最基本的简单词汇。
还没等我们下车，一听到车的鸣笛，一群孩子们就跑出来了。我以为这只是初次见面的热情和友好，但没想到，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盛况。尽管我无法跟他们用语言正常地交流和沟通，他们却一直拉我的手，欢呼雀跃，他们的笑容太灿烂，瞬间就融化了我内心防备的高墙。
在教室里，Dennis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叠方块纸，那是她昨晚半夜还在宿舍画来画去的图画，有花、星星、三角形、苹果等，每一张图画都代表不同的数字。我们所在的教室有16名学生，年龄从3岁到30岁都有，还有4名印籍教师。我和Dennis分成两组进行教学。没有什么教学经验的我只能选择一些特别简单的动物词汇，然后利用我夸张的表演进行模仿。这样的方式还挺奏效的，大家都学得很开心，连一旁的印籍老师也参与到其中，跟我们一起欢乐起来。一时间，微笑代替了语言。
午间，趁着孩子们吃饭，我跟Dennis在校园四周闲逛。孩子们都特别可爱，特别淳朴，对我俩特别感兴趣，都趴在窗户上观察我们。有的学生甚至把我们拉进了教室，从头到脚仔细观察一番。第一次当老外，找到了明星的感觉。舞蹈是印度人共同的语言。几乎每个班的学生都邀请我和他们一起跳舞，尽管他们听不到音乐，也无法感知我的嘻哈节拍。但他们舞蹈中的欢动与潇洒却感染了我们。这就是印度，日子怎么开心怎么过。
拥有众多国花、国鸟、国树、国兽和国果的印度，却一直没有国宝的定义。在我看来，孩子才是当之无愧的国宝。浓眉大眼、古灵精怪、活泼好动的他们，从来都让我无法吝惜快门。上课的时候，我经常被他们逗得忍不住捧腹大笑。尽管很多时候，他们总是牛头不对马嘴地讲着一通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语，但孩子们的模仿能力和表情还是很精确到位地表达着他们的情绪和所见所想。孩子们生下来就一直接受英语和印度语的双母语教学，幼儿园老师会通过发展幼儿的听说读写，通过儿歌、图片、游戏给孩子们讲授印语和英语。也许，语言就是以这样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融进日常生活里。


光脚跑在平民窟


这里存在着各种矛盾、距离和差距，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掩盖它独有的光芒。
看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的朋友，对印度的贫民窟情况不会陌生。印度的贫民窟基本上分布于边缘地带的垃圾场周围，大多数以姓氏家庭分居，竹竿、碎布、石头构建出他们唯一的生活家园。生活的艰难并不能抑制贫民窟人民对生活的渴望和追求。男人们去工厂、工地做搬运，女人们去富人家做保洁，煮饭等。即便如此，缺乏卫生设施、医疗条件、教学环境、食物和衣服的现状依然是客观存在。
我去过两次贫民窟，一次在乌代浦，一次在果阿。乌代浦的贫民窟因为找不到同行的志愿者，我是单独去的。乌代浦的城市布局很奇特，别墅社区和贫民窟一街之隔，但老死不相往来。生活在贫民窟的大多数小孩子，也没机会去学校上课，所以志愿者来这里教课，是为了帮助他们更好学习和了解世界，享受到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权利。这里的孩子都没有鞋，整天都是光着脚丫子在石灰地上跑来跑去。衣服也是捡来穿的，有的小个子穿了个斗篷似的大号衣服，有的高个子穿了件紧身衣似的衣服。然而，这里的孩子都特别懂事，很小就学会帮衬着家里干活，洗衣服、挑水等等。我把拖鞋塞到书包里，学他们光着脚一起跑到寺庙边的空地上跳舞，给他们拍照。玩累了，我们一起坐在石阶上唱《Monday to Sunday》的儿歌，开心无比。
　果阿的贫民窟在一个红岩坡上，参与这个项目的志愿者比较多，我也算其中一个。果阿的贫民窟志愿教学开展得特别困难，因为这里各方面条件比乌代浦更加恶劣，没有水源，没有庄稼，没有砖墙，人数也比较多。孩子们也几乎不学习，他们只爱足球。我们将贫民窟的孩子按照智商级别分为不同的几组，有针对地分别进行教学。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以娱乐为主，顺带教授一些比较基础、简单的词汇拼写和读写。这里的孩子更为“解放天性”，经常打架、抢东西。跟几个小家伙聊天的时候，他们说，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快快长大，然后出去找吃的。我愕然，紧跟着是明了之后的平静和接受。
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都会和孩子们一起在平地上踢足球。可我每次都只能坚持10分钟——裸脚奔跑在50℃滚烫的红岩坡上，需要非凡的耐受力。可我的西方同行们几乎每天都会陪孩子踢1个小时，有时还一起在地上打滚，完全不介意从头到脚都脏得无法清洗。这其中的耐心与奉献，不是最初的我能够理会的。


女子避难所与老人院

印度妇女问题一直备受关注和争议，尤其是在2012年年底，德里公交车轮奸案爆发后，“妇女”几乎成为整个世界对印度关注视野的焦点。所以，妇女避难所一直是我最想探访的地方，一来可能是做记者的习惯，看到新闻点就想挖，二来是真的想帮助她们，让她们重树生活的信心。还没出发，营地里很多志愿者就劝我放弃这个项目，告诫我那里会遇到想象不到的困难，那些妇女根本不会愿意直面我们如此种种。但我遇强则强的个性又一次占了上风，执意出发了。
我到的时候，大约是下午3点多，由于是周五，大家都在午休。Michael带着我去见了避难所的“姐姐”—避难所负责人，她叫醒了一部分妇女下来跟我见面。首先，我跟大伙做自我介绍，告诉她们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来这里都做些什么。然后，跟她们在场的每一位都打招呼，握手，询问对方的名字。
接着，我就跟她们聊聊家常，问问她们最近的生活状况，孩子的学习情况等等。跟他们建立一定的信任感后，我开始切入主题了。借助我在新东方做活动助教时学的一些知识，采用不同形式的素质拓展活动跟她们互动。她们一开始都不好意思做，因为素质拓展这种活动，需要你忘却自我，突破自我的底线，全身心投入，从中不断找感觉。每次玩完破冰、蜈蚣、信任躺椅之后，我都抓紧时机跟她们分享彼此的感受。向她们灌输一些自我保护、自我独立、团队合作的意识。
我了解到，目前印度政府正在努力改变当前社会对于女性的不平等观念，并且着力实现社会男女平等。与此同时，大多数印度妇女的传统思想观念也得到了一些改变，她们不愿再默默承受痛苦，特别渴望能够学习更多的知识和技能，能够改变现状，获得独立和新生。我们给她们设立了几个情景剧，给她们营造一个假设性的可能，让她们相互扮演不同的角色，从而感知和意识到面对这样或那样的紧急情况时，她们应该如何应对和采取何等有效措施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利益。
告别避难所的女人们，我们下一个拜访的对象是果阿的敬老院。这家敬老院的老人都很乐观、开朗，很会聊天，话题多多，英语发音出奇的标准。我们5个志愿者，分成3组，跟老人家一起下棋、编手链、讲故事。这是我第一次和老人家下棋，他们的头脑很灵活，完全不会被我们忽悠。Jim是他们中最为活泼和可爱的一个。他邀请我跟他一起跳华尔兹，我说不会，他便拽着我的手说：“我教你，你马上就会了！”一开始，我连连推辞—自己好像还从来没这么优雅过，何况还让一位老人作舞伴。大家都在旁边起哄“dance！dance！dance！”于是我也就糊里糊涂地在Jim的带领下旋转起来。跳完华尔兹，Jim强烈要求跟我学街舞，跟着我的步子扭起来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模样。我带着惊异和敬佩看着这位在空场上认真学舞的老人，想象着自己如果到了他的年纪，会不会也是这样，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与自然的法则，总希望在昏暗模糊的未来里发出自己的一缕光，即使微弱，也照亮了别人。


森林里的自然课


从没有在森林里上过自然课的我，羡慕这里孩子的生活。
在班加罗尔转机后，印度协调员Bojo连夜带着我去马蒂科迪营地。到了营地，简单换洗一下，拖着一身疲倦就出发了。路上才得知，今天我们要带男子孤儿院学生去大象森林上自然课。
我们排队上了公交车，可车子一发动我就懵了。司机放着印度各种神曲，然后满车的学生、老师都站起来开始跳舞, 也许这真的是人们口中“不可思议的印度”。马蒂科迪的马路很窄，都是盘山的单行道。公交车就这样在马路上甩来甩去，他们也跟着车身和音乐左右摇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舒心的笑容。原本宁静和沉闷的清晨，在他们的陪伴下，变得格外欢乐，我的疲惫也一扫而空。到了这里，印度给予我的震惊是一波又一波。
因为是第一次在户外上课，而且还是和小动物们一起上课，我比孩子们玩得还开心。学生的普遍年龄在6～8岁，所以我们志愿者和同行的老师分成好几组，一人带几个学生，然后分头带孩子去森林里游览学习。因为涉及到大量的动植物专有名词，所以我只好充当学生的角色，插到队伍中去。
迈过小河流，对面就是大象乐园了。一见到有水的地方，印度人就兴奋得不行了，不管老女老少，通通扑下去玩水。这里的景色，真的太纯也太自然，让人舍不得离去。看着孩子和老师们在河里一起嬉戏打闹，我不禁感叹和羡慕。从来没有在森林里上过自然课的我，习惯把手背到背后，看着老师在讲台上摆弄着动植物海报的我，从来没有和老师亲密接触过的我，做着写不完的卷子和习题的我，此刻都在脑海里如电影画面一样划过。与老师打了23年的交道，我才知道，原来老师可以这样当。
饲养员们开始把大象从树丛中一只只赶到河边洗澡。到了河里，大象一个侧身就倒下去了，然后饲养员示意我们可以上去给他们洗澡。大象们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享受着我们的殷勤服侍。
微笑是身在印度无法吝啬和回避的语言。这样一个不可比拟，却又不可替代的国度，的确存在着很多矛盾、差距和争议，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掩盖它的光芒。相反，在这里，我看到更多的是，每个学校有着自己的校服，以区别和保护未成年人；印度当地人每天准点到各个寺庙铺地做祷告，从不缺少信仰的滋养；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音乐一响，众人就开始舞蹈，没有一丝的青涩与不安。印度人乐观、积极和阳光的心境给我的震撼远远不止于此，无论他们生活在哪个阶级，都不会局限于现实给他们的那一点，他们总是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很开心很充实。
写在结尾的话
当我一个人周游了279个村镇、城市的时候，我已经不再追求我拍过多少美景，认识了多少朋友，品尝过多少美食，而是希望通过每一次旅行，每一秒的接触，我能够为这里留下点什么。
我想，印度之行对我来说，既是暂时的终点，也是永恒的起点。

以自己的视角
看最独特的世界
我们在这里分享彼此的故事，
你是听者


你也是讲者
愿故事能够讲不停
——致同样热情述说自己"在路上"经历的你（诚挚征稿）